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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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圓形臺柱之上,一穿著白錦道袍衣角綴藍邊的清麗盲眼少女,她烏發盡散,跪坐在巨大渾天儀下,身旁綴著黑白棋漂浮,每只棋子對應天上星辰羅布,一雙淡的近無色的眼中映著滿天星辰,當今國師正一品司天監玄嬰,上任時曾預測三次國難一一避禍,是如今宣正帝最寵信之人。

妃見走近,未發一言,水紅色衣擺在青磚上拖曳,沙沙作響。

“於你,我見到陰陽未分,漫天星辰無你,這樣的人,居然還活著”玄嬰先開了口,只是一眼,玄嬰淡然道出,罷了又意猶未盡再看她一眼,妃見始終面色不變,她亦沒有戴著幕離,對玄嬰,皮相蓋不住本質。

“我可不算活著”一句便道盡關於她的所有。

“你來,可是為了勸我”

“不勸,我只是見見,紫薇碎星是何等人物”妃見輕震廣袖,摸出一只南珠,她兩指微屈,將南珠輕彈,便取代其中一只白色棋子,“你且好自為之,最好不再見”

“.…若是再見呢”玄嬰深知那南珠取代那顆星辰,聽那沙沙作響,忍不住問了一句。

“癡兒…”一聲嘆息,哀艷婉轉。

宮廷秘聞許多,老些宮人都知,當今天子十二歲時從宮外秋獵回來,下跪第一件事,便是求皇帝廢了國師一職,暫保司天監,那時國師名曰丘鐵,丘鐵乃是先帝最信任之人,他上奏,國萬不得有兩張能左右天下大局之口後,被罰跪三日,罰俸半年,但是丘鐵卻撫掌大笑,次日,就帶著如今國師玄嬰入宮。

“我知你不滿我,這是我徒兒玄嬰,本來不想太早帶她到你身邊,但是你全然不信一個看起來好似妖道的人,便將此女交你看管,國師一職我便退了,你若是信她,可以讓她接任,若是不信,國師一職可以去了,這國家再無國師” 他微笑撫摸女孩腦袋,“宣正,你無須防著她,她目不能視,若是沒有你東宮庇護,斷活不過雙十”說罷,便出了門,一頭黑發竟是全白,但是還是生的一副豐神俊朗模樣,在回憶,宣正便想不起來他生的什麽模樣。

皇城之外,除卻鬧市,便是這甜水巷最為熱鬧,踏入巷子便有脂粉香甜香漂浮,熏得人迷迷瞪瞪,便是一半踏入溫柔鄉,甜水巷盡頭是百來丈寬湖,湖那對面幾所官學傳來朗朗讀書聲,妃見倚在烏篷船內,隨意漂浮,一手執壺一手與寬袖探入湖水中,長發盡散,幾縷鴉色隨寬袖浮動,不遠是一艘華美畫舫,隱隱能聽樂師撫琴吹笙,歌女輕唱,玉古坐烏篷船另一頭,有閑暇時不讀佛偈,便焚香,暖香騰升而起,蓋過脂粉氣,越發讓人心曠神怡。

“有瞽有瞽,在周之庭。設業設虡,崇牙樹羽,應田縣鼓,鞉磬柷圉。既備乃奏,簫管備舉。喤喤厥聲,肅雍和鳴,先祖是聽。我客戾止,永觀厥成…”唱完一段,素手一揚,白玉的壺落入湖裏,酒香從中散出,在水中打了個轉,幽幽沈底,“玉古,只是一子棋,你說,對棋局有何影響”

“倘若那顆棋,是真的棋子,自然動一發而牽全身”

“說的好”

“妃見,你說你不願再見到她,是為何”

“你居然對此有興趣”

“是啊…你這樣多管閑事之人,不想管的人,自然有興趣”說話一如往常直白。

“我總是見不得有情人傷心的,她來見我之時,大抵便是她魂飛魄散之日”手撥動水花,“紫微星定是要歸位了”

“有情人?你指的是宣正帝?”玉古不信

“是那枚用白子代替明珠的假棋子”

宮外人尋樂,渾然不知宮內風雲突變,宣正帝遭宮變,貼身宮人悉數被處理幹凈,此刻太和殿上下浸了血色,叛軍與禦林軍還在廝殺,白錦道袍的清麗女子懷抱明黃身影,白底銀邊的軟履陷入微微凝結的血塊之中,她渾然不覺,閉眼向前,“雍親王….可滿意了?”

黑色衣袍的壯碩男子面對皇位負手而立,他沈吟片刻,轉頭,“玄嬰大人,可是算到了這宣正此劫?”他面容陰沈,緩緩扯出一個笑容,“不知您有無算到自己的死期”

“親王,您曾是最靠近這個位置的人,奈何你命中無紫微帝星,我師父說,您命帶七殺,先帝念您立下赫赫戰功,不願做那飛鳥盡,良弓藏之人,如今,你便是如此對待這個江山的?”玄嬰微微睜眼,“天子勤政,乃舉世之良君,您倒是說說,他犯下何罪,令你逼宮,不然,這天下人,可是不服”

“宣正罪只一條”他轉身,面上滿是肅殺之氣,“勝者王,敗者寇”

“原來如此”她淺笑,“那也無可厚非,是吧,陛下”

兩字讓大殿靜下,雍親王才發現,遍地血色裏,更多的是自己的人。內室裏,本該被手下人清理過,而宣正帝本來是同國師探討祭天,他夜裏潛入,深知為了不驚擾國師,宣正向來不會帶一兵一卒與國師談話。那人卻不帶一絲血腥走出,他忽然想起宣正擋在國師前的眼神,是悲傷,是釋然,全無震驚。是他下手,為何他沒看見。是了,在內室清理後,出來的所有人皆是沈默以對,雖穿著叛軍衣物,那時他們就不是他的人了。

一身明黃,龍章鳳姿,天質自然,來人正是宣正帝,穿著灰藍飛魚服配繡春刀的侍衛從外魚貫而入,為首侍衛著白底銀紋飛魚服,一道狹長刀疤由左額劃至右頰,在一張白凈臉上似碎了的瓷器,是前國師為玄嬰留下的侍者,而如今,更是監察使之首,烏鴉。

最後一人,也倒在他身後,而外面的人,大多也是被處理掉了,雍親王自嘲一笑只,眉梢幾點得色沈浸不見。吸一口氣,緩緩嘆出,“好、好、好…. 統光,你果然比你父皇更像帝君”

“謝叔父”宣正不卑不亢,緩緩走上帝座,兩人相對無言,“勝者王,敗者寇,叔父,你還有何話可說”

“我走的越高,權力越大,要的越多,這就是官家,前一步或黃袍加身,或滿門抄斬”雍親王擡頭,滿臉是解脫,“史書只記這皇位上之人,而我敗在皇位之下,不過如此”

“莫非,你不為親族們求情?”宣正帝統光挑眉,一口定生死,並不是做不到

“不必”他推開靠近的監察使,頭也不回,走的決絕。而片刻,一穿著玄色飛魚服暗使來稟,親王府上三百六十一口,上到主母下到家丁無一活口,服毒自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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